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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第 2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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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第 23 章

“向月?向月!!”

翼德猛一嗓子驚醒了我,我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我,哦——除了孔明以外。

翼德訝道:“我就納了悶了,軍師有這般好看?你盯著他看了這些時辰!魯大人叫了你好幾聲,大哥也喊你,你咋都沒聽見?”

對著他們臉皮就不能薄,我不理翼德,問魯肅:“魯大人喚我何事?”

魯肅執酒杯含笑道:“在江東時招待不周,讓姑娘幾番受驚,在這裏以酒賠罪。”

他不提還好,他一提,我新仇舊恨上心頭,暗地裏磨牙。我瞥了眼劉備,劉備喝的臉紅紅的,笑瞇瞇的看著我們,我瞅孔明,孔明一張臉沈穩的不動神色。我悟了,便道:“魯大人,不值一提。”

魯肅又道:“姑娘大度,我不能當作全然沒有發生過,在下自罰一杯。在下在荊州會盤桓兩日找皇叔議事,到時候再單獨請姑娘賠罪,請姑娘萬不要推辭。”

“不便。”我笑了笑,起身拜劉備,“主公,我乃女子,實不便上堂,先行告退了。”

我這懂起事來,眾人都很詫異。劉備只得點頭,我便從大廳退了下去。

我沒有離開多遠,在大廳後巷找了個沒燈沒火的地方很安靜的貓了下去,腦袋上風聲一響,我伸手一接是一袋酒,擡頭看是七月站在屋頂上,我笑了笑,扔還給他,他沒有再說什麽,隱在月色之中。

又不知道過了多久,月亮都從前廳頂上跑去了偏殿邊,這才聽見前廳那邊傳來一陣遠遠的說笑聲,再然後就又安靜了下來,後來,又過了很久,有一襲單獨的身影,獨自向這邊走來。

我猛的從黑暗中竄出來,張牙舞爪想嚇他,他微微停了停,就繼續擡腳向前走,我忙忙跟在他後面,追著問:“先生,你怎的沒有被嚇一跳?”

“被你嚇的還少麽?”

“你胡說,我很久都沒嚇你了。”我追著問,“你是不是知道我在這裏?”

“嗯。”

他很簡單的應了一聲,走在前面,我就跟在他後面,踩他的影子,我也不知道要跟去哪裏,反正不想離開。

議事廳到偏殿很近,過了這一條小巷就是,一共也沒幾步路,他打開了門,屋內已經點了油燈,我站在門外有些不知所措,不知道能不能進去。

他看我站在門檻外,看了一會,終是說:“進來吧。”

我開心的蹦了進去,順帶幫他關好了門。

偏殿其實很簡單,裏面一個小隔間放著一張榻,外面只一張書桌,一個書架,還有兩盆炭火,簡單到不能再簡單。

我看他習慣性的坐在書桌邊,就蹭了過去,習慣性的待在書桌另一側。

書桌上有一卷打開了一半的竹簡,他習慣性的要去拿,我將他的手一按,道:“先生,這個點了,你還要看書?難怪我看你瘦了這麽多,你都不休息的麽?”

他很無奈的看著我道:“你不去陪著卿念,跟來做什麽?”

我很自然的道:“這個點小姐早就安寢了,我回去也是無聊。”

“那我也安置了,你回去吧。”

我心裏其實是有點難過的,只沒話找話道:“我有一惑,解不開晚上睡不著。”

“哦?”孔明終於看向我,笑道,“何惑?”

“魯肅這般拼了命的作死,是覺得我殺不了他,還是盼著我殺了他?”

孔明終是點點頭:“主公說的沒錯,你確實是長大了。”

其實,下午我在跟呂蒙說話的時候,魯肅應該早就看見了,他明明能避開,可他還是湊了上來,輕描淡寫幾句話開始挑撥我與孔明,趙雲的關系,後來在晚宴上,他又反覆提及江東之事,他覺得以我的暴脾氣,定會當場拔劍,可我忍下了。

一席晚宴,只有三個明白人,一個魯肅,一個是孔明,還有半個我,半個劉備。

我跟他笑道:“沒有長大,他只是不明白我,有你在的地方,你沒有首允我是萬萬不敢動手的。”

柔軟的燭火下,我看他的神情仿佛又與方才不同了些。

我問:“所以呢,他為什麽這麽想我動手?”

“他還會在荊州留幾日,這幾日定還會招惹你,既然你有這個感悟,你就離他遠些,不可動手。”

“好。先生,他是嫌活的太久,想下去陪陪周瑜?”

他拿起羽扇,理上面的毛,一根根的撫平,口中道:“赤壁一戰,江東是出了大力的,只是我先一步用兵,先搶下了荊州。”

我鼓掌拍馬屁:“先生威武。”

“周瑜折了人馬,實際上並未從赤壁之戰撈到半點好處,就動了陰招,讓江東以招婿為名,讓主公去了江東,想扣了主公威脅我還荊州給他們。”

我一開始的驚訝確實是裝的,但是聽著聽著,是真入了神,萬沒想到,我就養個傷,天天曬太陽的這些時日,外面已經發生了這許多的大事,這一切竟然都在先生輕描淡寫的不動聲色之間。

“周瑜當真以為我好脾氣,是個軟柿子,想隨便捏,以為他拿捏了主公,我就不得不還他荊州。他在軍營中妄圖折辱我的賬還沒跟他算呢,就以為我不記得了?”

我找到一盞解酒湯,順手遞了過去,道:“那他就大錯特錯了,先生其實是最記仇的!”

他接了湯,笑道:“真不知你是誇我,還是罵我。”

周瑜曾在中軍帥帳當面叫板,說我是曹軍的奸細,我差一點就要動手,千鈞一發之際是被孔明攔住了,現下想想,若我當真動了手,只怕和孔明兩人就要給混在一起包餃子了。

“後來,主公帶了孫權的妹子從江東安然返回,我便讓人嘲笑他‘賠了夫人又折兵’,他咽不下這口氣,就又想了假途滅虢之計,想奪回荊州。”解酒湯中有一股濃濃的中藥味,他只聞了聞就放去了一邊。

我天天曬著太陽,懶洋洋的跟烏龜一樣,就覺得這裏的陽光很舒服,萬沒想到這裏這麽重要,有多少人絞盡腦汁的在算計這一城,我想了,便也這麽說了。

孔明笑了,道:“你只管去曬你的太陽,征戰天下本就是男兒的職責,你們女子原不用操心這些。如果讓你們不能有這一席安穩之地曬曬太陽,那便是我無能。”

我也笑了:“那後來呢?魯肅這次怎麽跑過來了?照先生這麽說,莫非也是為了荊州而來?”

“不錯。”孔明笑道,“我連破周瑜三計,周瑜舊傷覆發,半是氣急半是毒氣攻心,半個月前生病而亡。我得知消息,就帶了子龍趕到江東特意去送了他最後一程。這人怎麽說呢,他招惹我在先,企圖殺我在後,而我已經取得了荊州,他居然妄想從我手中奪回去,偏偏又技不如人,還自作聰明自以為能贏我,如此,我去送送他也算個圓滿。”他自顧自的說完,見我早就傻在了一邊,便轉了目光,有幾分疲憊的樣子,自嘲道:“豆豆,我這樣很可怕是麽?”

現在的他的確與在隆中時有一點點不一樣了,我隱隱約約的能體會到一丟丟那時他們爭執時黃月英的心情。

我不退反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,他的手掌依舊寬大溫熱,我道:“你放心,我不怕!”

他轉開話題:“卿念已經告訴你江東之事的種種內情了?”

“嗯!”我一點頭,“你怎麽就不告訴我?”

“給你們留點事情做,空有屠龍之術,其實很是無趣。”孔明一笑,“其實今日之事,你也可以回去問卿念,她會給你解惑,你不用纏在我這裏。”

他這麽說,這麽一刻,我生了一種幻覺,覺得這個人到底會離我們越來越遠,最後是我們永遠也觸及不到,而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。於是我想也不想的撲了上去,雙手抱住了他的腰,緊緊的抱住了他。

他被我抱的很是莫名……雖然我也不是第一次抱他了…………

我害怕的全身發抖,抱的他緊。

他啞然失笑,拍拍我的頭,溫言問:“怎麽了?”

這只是一種感覺,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
他見我不答,只笑道:“我快被你勒死了。”

“人家都說君子一諾,千金不毀,先生,你可不可以給我一諾?”

“何諾?”

“無論任何時候,無論何種境地,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們!”

“永遠?”他似是輕輕笑了一下,“呵,永遠是有多遠?”

我正要磨著他答應,外面人還沒到,翼德轟隆隆的大嗓門大老遠的就傳了過來,邊走邊道:“軍師,軍師!今兒我才發現向月是真不錯啊,打也打的這麽好,人也仗義,軍師,你把她給了我得了,我一定……嗳嗳,七月,你攔我幹什麽?七月?哇!你咋還拔劍了?你吃錯藥了麽?我去找軍師,你堵著門幹什麽?”

難為七月了,整個人堵在門口就是不讓他進來,我聽見他跟翼德說:“向月在裏面。”

翼德不解:“在就在唄,正好我還少跑一趟。嗳,向月你覺得我咋樣?不如讓軍師做個媒,你放心我絕不虧待你!”

我抱著孔明的腰不撒手,低低吐槽了一聲:“不咋地。”

孔明掰又掰不開,頗無奈,只道:“你也正經考慮一下,翼德人實在,他……”

“你為什麽總想將我給出去?”我問他,“是不是我哪裏做的還不好?因為我不聰明,我一直不懂事,一直惹你生氣?還是什麽別的原因?”

“豆豆,你沒有忘記我在江東答過的你的話吧?”孔明低頭看我,不像開玩笑的樣子,“你馬上就要及笄,再像小時候這樣抱著我,不合適。豆豆,男女有別,從前是你還小,小孩心性,我不與你計較,但是以後都不可以了,所以,現在松開。”

我也發了狠,瞪他:“就不松!你有本事喊人把我手砍斷!”

他看著我,我瞪著他。

“是,在江東時,我是答過你,不願嫁你,但是,我也不願意嫁給任何人!我就要在你身邊,永遠在你身邊,永遠跟以前一樣!”

“永遠都不可能再和從前一樣!”

“十年前的月亮跟今晚的月亮有什麽不一樣?我還是從前的我,那為什麽不可以和從前一樣?”

“月亮不會長大,你會長大!你得顧及你的名節,你看卿念可會在人前拋頭露面?旁的女子又有誰會像你一樣抱著不是自己夫君的男子不撒手?”

說到這裏時,他已經聲色俱厲了。

我撇著嘴,不想哭,倔強的瞪著他。

他掰我的手,掰的很用力,絲毫不留情面的掰開,將我往後面一推,我就重重倒在墻邊的書架上,書架晃了兩晃,上層的竹簡霹靂巴拉掉了下來,掉了我一身,說實話,砸的我很痛。

我這個人認死理,尤其的認死理。

他這樣把我掰開,我便不顧被竹簡砸的疼痛,就要再沖上去,他已拔出案邊佩劍,一手執劍,鋒芒正正指著我。

我很難以置信。

雖然這是第二次,但是第一次我是在昏迷之中並不覺得,醒來後只聽說這麽一件事,內心並沒有多少震撼,遠遠不及此刻他就站在面前,拿劍指著我的樣子,更讓我難過。

“先生,你要殺我?”

“我不願傷你,退開。”

“若是我不退?”

我進了一步,他的手很穩,劍也很平穩。我個子矮,還對著自己前心將他劍芒往下拉了拉,然後閉著眼睛就往前走,冰冷的疼痛如約而至。

我知他這個人,決定的事,就沒有人任何人能改變。

但是,其實我也一樣。

我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,越是疼痛越是不停留,閉著眼睛,步步前行;他的劍也很穩,只停在這裏,只要我不動就不會受傷。

步步紅蓮。

在這一點上,黃月英一直說我很像她,也很像他,不愧是在他們身邊長大的,該像時連氣場都像。

身後有人趕緊把我拉開,劍從身體裏退出來的那一刻,帶了大捧的血跡,飛起到空中又灑落在地上,撒了一地。

我輕出一口氣,回頭一看,身後拉開我的是七月,門口站著的是翼德。

先生這一劍,果真挺疼的。

七月是最早跟著劉備的暗衛之一,他先前就看見我隨著孔明進了偏殿,也知道我有心結,想著我們好好聊聊也不錯,於是也願意幫我攔著翼德,只是後來他們在門口聽著霹靂吧啦竹簡掉了一地,後面還聽見了拔劍的聲音,這把兩人嚇了一跳,七月也就沒有再攔,翼德一腳踹開了門,見此情形嚇的酒都醒了。還是七月眼疾手快,一手忙將我拉了回去,使劍鋒從我身體裏退了出去,他看了看我傷勢,跪地請命:“軍師大人,向月還小不懂事,請您饒她一命!”

孔明松了手,劍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“滄啷”聲,他背過身,道:“帶她走。”

七月二話不說背起我就往外面走,直到這時我腦子也還是清楚的,想說話,想說他還欠我一個承諾,欠我一個回答,話也說不出來。見他帶我往後院跑,就道:“不要後院,不要回去。”

我這一身血的回去,再嚇壞黃月英怎麽好,她的病好不容易好了一些。

七月背著我,天下之大,竟也不知道要背我去哪,仿徨無措。

最後,他跟我說:“再忍一會。”背起我離開荊州府衙,跑到了外面大街上,找了一家醫館,當時已是深夜醫館早已閉門,他背著我就咣咣咣的砸門,砸的門板都掉了下來,驚的一條街都雞飛狗跳起來。

醫館夥計就要罵人,七月也沒了耐心,背著我就往裏闖,直接尋到了老大夫,把我放了下來,直接拔劍插在旁邊桌子上!

這一下,當真威嚇!

畢竟這世上像我一樣不怕死的人還是不多的。

夥計也是機靈的,上街尋了巡夜的將軍,趕緊奔了過來,進門一看,都是熟人,今夜是關平巡夜。

關平一見,也急了,威脅老大夫:“趕緊好好看!別墨跡!”

我隱隱感覺到裏面的裏衣很涼,涼涼的貼在身上很難受,應該是血湧出來又涼了的緣故,我只來得及告訴他們一聲:“萬萬不可告訴我家夫人。”就再抵擋不住,睡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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